谈钱的年代唯有：爱和真心不可被辜负

郭钰端着两杯热饮回到漫书吧，发现新收的学徒曼儿竟然还在吧台忙活。

“哥！你怎么来了？我正在准备新的酒单呢，诺，这是‘初恋’，你要不要尝尝？”

“你一个小孩儿，成年了吗？爱过吗？初恋了吗？你懂什么。”

“哥！我怎么不懂！你就是我的初恋啊！来尝一尝。”

“别胡闹了，赶紧回家洗洗睡去。”

三两下把曼儿打发走了，郭钰掏出手机，摁亮了，然后看着它暗了下去，然后又摁亮了。在信息栏输入着“你到家了吧？”，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。坐在吧台上，看窗外的天，漏出鱼肚白，然后一点一点亮了起来。

5

罗燃把文馨送到家门口说：“今天周四，来我家住吧？”

罗燃和文馨买了同一小区、同一单元、同一楼层的两套房，一人一套。两套房中间的墙被打掉了，然后又加了一道门。

每周的一、三、五两个人住文馨这边，二、四、六两个人住罗燃这边，周日两个人放假。既方便，又有各自独立的空间。

文馨拿钥匙开门，“今天，我想回自己家。”

“文馨。”罗燃上前，握住了文馨的手，文馨本能地想要抽回，但是被他紧紧地握住。两个人站在黑暗的走廊中，都没有再说话。

文馨以为罗燃是来道歉的，是来挽回的，无论他和Lucy有没有问题，他都需要给她一个交代，而不是指望她成为一个通情达理袖手旁观的女朋友。

但是罗燃只是说：“好好休息。”然后转身走向了自己家。

文馨颤抖着手把钥匙插进锁孔，开门，进入，关门，把身体抵在门上，然后一点一点滑落在地上，再晚一秒，她怕自己就转身扑过去，抱着他说：“我错了，我不要和你分手。”

文馨庆幸自己没有丢掉最后一丝自尊和理智。她蜷缩在门厅的地板上，分手是她提出来的，可是她才像那个被甩的人。罗燃一定在等待，等着她回去认错。可是她哪里有错，唯一的错，就是用爱骄纵了他。

文馨听见脚步声，从隔壁传来，走到了那堵被打通的墙，开了门，来到自己身前，文馨被抱了起来。被罗燃抱到了她的床上。半推半就，半真半假，一夜心伤又欢愉。文馨差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。

第二天醒来时，罗燃已经走了。

文馨来到办公室，发现昨天审批通过的OA流程被召回了，被她自己的用户名召回，此刻正躺在她的流程里。

有人盗了她的OA。这个人只能是罗燃。他料定了她不会去揭发他。

昨天的投资击穿了新的防火墙，但由于新规没有生效，所以没有风险预警。而且，投资组合创下了收益新高。文馨看见罗燃从办公室门口路过，还有他投进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
Lucy又来了，若不是因为讨厌她，文馨应该承认Lucy是一个干练而漂亮的女人，能做到销售总监的位置，可不是靠短裙子露大腿就够的。

可是昨天晚上算什么？算是讨好？算是认错？还是算和好？

没多久，Lucy和罗燃离开了。

通过议论纷纷的小道消息，文馨才知道，罗燃辞职了。保密工作做得如此滴水不漏，他究竟当她是什么呢？

6

罗燃离开齐源证券之后，整个人消失了一样，文馨几乎没有在家门口碰见过罗燃，听说罗燃和Lucy成了搭档，出现在各个城市的机场。

文馨工作异常勤奋，天天加班到深夜，然后去漫书吧待到凌晨，待到体力不支，待到回家可以倒头就睡。

文馨在心里划着一天，又一天，她计算着，这是不是自己和罗燃分开最久的一次。是不是自己不认输，罗燃就不会低头。

北京刮大风，郭钰陪文馨去露天停车场取车，隔壁便利店的广告牌被掀起，被大风卷起迎面而来，郭钰想也没想就把文馨搂在怀里，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。

仿佛过了一个世纪，想象中巨大的撞击感并没有如约而至，广告牌落在脚边，砸坏了路边的宝马车。

文馨从来都不知道，郭钰的怀抱竟然有这么温暖。

像一床棉被。

“为、为什么？”

“不为什么。”

曼儿从书吧里冲了出来，把文馨从郭钰的怀里推开，“因为是你啊！因为他喜欢你啊！你这个蠢货！”

曼儿拉着郭钰的手仔细瞧他的全身，直到发现他没有被伤到一丝一毫，才哭了出来，“哥，你要是受伤了怎么办？！”

文馨隔着曼儿的背影看着郭钰，有点不敢相信，但是又不得不信。不然他怎么会像一床棉被，总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。

郭钰还像以往一样送文馨回家，车里流淌着简单的音乐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。一直开到文馨楼下。

“她说的是真的吗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？”

“你一直喜欢罗燃，不是吗？我希望你开心快乐，无论陪伴你的那个人是不是我。”

文馨记得，她是先认识的郭钰，两个人一样慢热而安静，一起坐在台下看着台上聚光灯下的罗燃。文馨露出痴迷的目光，“他好厉害，好想认识他。”然后郭钰想尽办法和罗燃混熟了，成为了朋友。然后文馨喜欢上罗燃，郭钰帮她制造偶遇，假装邂逅，帮她站在耀眼的聚光灯下，把她送到罗燃的面前。

他一直都很喜欢她，只是她不知道。

“如果你有一天，不喜欢罗燃了，可以和我试试看。”

文馨低着头，感觉浑身一热，这就是被爱着的感觉吧。温暖，安全，不害怕。文馨想要跳出罗燃的梦魇，想要重新开始，但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完全放下，又或者只是一时冲动。

“不用着急，等你准备好的时候，我一直都在。”

文馨的手指动了，有些痒，突然想去牵郭钰的手，感受来自于他的温度。文馨把手放在郭钰的手上，轻轻握了握，连着心，也跟着动了动。然后飞快地打开车门，走进电梯间。恍惚了好久，才发现没有按楼层。

7

醒来的时候是周末，阳光暖暖地洒在被子上，没有工作，没有罗燃催着她去做早餐，新的生活看上去还不错。

“早啊。”是郭钰的信息，“今天要不要来我这里？”

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？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吗？还是只是亲密的好朋友呢？再见面会有亲密而尴尬的举措吗？会显得不自然吗？

“如果你是在为我们的‘新关系’而烦恼，大可不必。你希望我们留在原地，我们就还在原地；你希望我们向前一步，我们就向前一步。”

他竟然知道她在想什么，而且还考虑得如此周全，文馨悬着的心放了下来。然后像小女生一样从床上蹦起来，洗漱，挑漂亮的衣服，准备第一次的约会。

对于女人来说，每一次和心动的男生约会，都是第一次约会。恋爱会让人的心态变得年轻。

还是郭钰的信息，“不要紧张，你穿什么，都很美。”

是啊，郭钰可是那个陪同她参加障碍赛泥潭跑，并且眼看着她在泥潭里打滚的人。那天天气阴沉沉的，她满身泥巴也只得了最后一名，他用湿巾擦干净了她的脸，然后喂她吃了一块巧克力。

想起这一切竟觉得莫名温暖。

都说新的恋爱是治愈旧伤的良药，那么她是在利用他吗？文馨被冒出来的念头惊在原地。

文馨拿出手机，输入着：“我怕，我不知道，我是不是已经放下他。”看着一闪一闪的屏幕，还没有点击发送，就收到了郭钰的信息，“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，不要着急，慢慢来。”

这个春天啊似乎来得很慢很慢。一花一树的枝桠都绿得格外慢，但是郭钰有绵长的耐心。

春天来临的时候，在文馨的提议下，文馨和郭钰才有了第一次正式的拥抱。

那一天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，文馨在书吧夹层的私人空间里窝着看书，看到书中那对情侣历经磨难终于走到一起，她突然就很想念郭钰，虽然郭钰就在身旁。

她说：“你过来，抱我一下。”

郭钰像温暖的大白，把文馨揽在怀里，“你准备好了？和我在一起，你会幸福得爆炸的。”

文馨的两只手也环住了郭钰的腰。这种共同期待一件美好事物发生的心情，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到了。而且刚才看到大团圆的结局处，她头一次想到的是郭钰，而不是罗燃。

这是一个美好的开始。

如果罗燃没有回来的话。

8

事隔半年之久，公司空降了新的投资总监，还有新入职的投资经理，竟然是罗燃，还有Lucy。

先来和文馨打招呼的人是Lucy，“你最好安分一些，不要妄图给投资部设障碍，我们是前台赚钱的部门，你们是后台花钱的部门，胳膊拧不过大腿，你懂的。”

新官上任，罗燃去各个部门和大家打了招呼，但并没有特别关照风控部，也并没有和文馨多说一句话，挺像他的风格。

6点下班的时候，文馨收拾好包，准备和郭钰去用餐，却见罗燃发来的照片，他在她家的地板上、沙发上、餐桌上、床上一共摆了999朵玫瑰。

罗燃说：“今天是自你提分手后的第196天，也是历次分手时间的上限。”

所以呢？这是他的道歉吗？这是他在示好？他以为她还在原地？

罗燃说：“晚上我在家等你。”

可是她已经回不去了。而且不想回去。

文馨和郭钰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，郭钰剥了两只虾放在她的碟子里，但她还是去夹盘子里的虾，夹到碟子里，也没有吃。

“听说罗燃回来了，你是在想，该怎么拒绝他，还是该怎么和我抱歉？”

“嗯？”

“不要害怕，问问你的内心，它会告诉你，该怎么做。”

他给她的是无条件的喜欢，和支持。这么多年她都不懂，他照顾她，帮助她，守护她，是因为喜欢她呀。就连现在，情敌已经摇旗呐喊，要攻占城池了，他也只是安安静静地为她剥虾。

“你不劝我吗？”

“劝你留在我身边吗？我对你的喜欢，从来都没有要求过回报。我只希望你幸福。”

文馨放下了筷子，准备回家，那是唯一一次，郭钰没有送她。

曼儿气不过，打翻了醋瓶，摔在文馨的脚边，浓郁的酸味从脚底传来，沾在她的鞋子上，带到车上，带到家里。

“哥！你是不是傻！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，却不为自己争取一点点，她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爱！她根本看不到你！”

“爱情中的人都是盲目的，就像她对罗燃，就像我对她，就像你对我。乖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，以后你会遇到那个让你奋不顾身的人，而我的那个人，早在我15岁时就出现了。”

9

罗燃开了红酒，胜券在握地坐在餐桌旁，他的一生不算顺风顺水，但也没有大的坎坷，全靠他高瞻远瞩还有对于大势的把握，无论是学习、工作，还是爱情，人要顺势而为，总是省力许多；而若能借力而为，更是不可限量。

文馨虽不是黑马，但也是一匹良驹。训练她，驾驭她，成就她，然后一起驰骋。

罗燃觉得这样的人生顺理成章，而且更具有成功的概率。但是他没有想到，文馨会坚持分手。

她不理会他摆满房间的玫瑰，她不理会他为她买的首饰，她不理会他要为她升职加薪。

文馨什么都不想要，只想离开他。直到这一刻，罗燃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要失去她，而他竟然还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。

罗燃试图去抱她，去亲她，用身体的热情去温暖她，被她用力推开，因为用力过猛，文馨扯到餐桌布，和杯子、盘子、红酒瓶、牛排一起摔在地上，玻璃碎片扎进了手心。

罗燃关切地握着她的手，“你怎么这么不小心？”

文馨甩开了罗燃的手，他的骄傲自负，让他从始至终都不曾说过一句“对不起”，他从不会认为这是他的错。是文馨被曾经炙热的喜欢灼瞎了双眼，才会看不明白。

“罗燃，我们回不去了。我不爱你了。”

“可是我还爱你啊！”

爱一个人的时候不会不顾对方的感受；爱一个人的时候不会独自做所有重大的决策；爱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把对方留在原地自己离开；爱一个人的时候不会站在高处低着头俯视对方。

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文馨才明白，罗燃爱的不是她，罗燃爱的是他自己啊。

“咚咚咚——”门外传来隔壁房间的敲门声。罗燃匆匆回到自己的房子，开后门发现竟然是浓妆短裙的Lucy。而这时的文馨举着一只还在流血的手，开门准备去医院。

去医院的路上，文馨淌完了对于罗燃的所有的眼泪。

都说爱是盲目的，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，爱醒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很荒唐。这么多年的青春岁月，付出和伤心，到头来终发现只是一场空。很痛，但也很释然。

文馨拿出手机，信息是发给郭钰的，“我已经准备好了，你还在吗？”

“这么快就准备好了？你确定吗？我的爱很长很长，你不用着急，可以慢慢来。”

可是，已经浪费了那么多的好时光，不想再慢慢来了。

郭钰是文馨的大白，不够耀眼，不够夺目，有时像一杯可有可无的白水，但他的温暖是真的，关心是真的，爱是真的，怀抱也是真的。

爱和真心不可被辜负，她不会辜负他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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